特约撰稿 田聿 编辑 嘉沐

作为俄罗斯展示国家形象的重要窗口，红场胜利日阅兵某种意义上应算作“阅兵政治”。当外界津津乐道于俄军在阅兵中展示的武器性能时，我们可曾从俄罗斯精心准备的阅兵部队番号、受阅武器种类乃至受阅队形中品味出“无言之意”呢？

[图：圣瓦西里大教堂前树立的“胜利1945-2015”的宣传板。]

按照惯例，以庆祝苏联军民打败德国法西斯为宗旨的胜利日阅兵只有约两个小时，但它从来不是单纯的国家庆祝仪式。由于带有浓重的共产主义色彩，所以在1991年苏联解体后，因为亲西方的民主派当道，再加上克里姆林宫最高层一边倒地鼓噪“清算历史”，以至于该活动停顿了四年多。即便后来恢复，俄政府也刻意淡化斯大林和苏联红军的色彩，只是简单描述为“俄罗斯民族的胜利”。

直到1990年普京上台后，才继续按照苏联时代的风格举办“正宗”的胜利日阅兵，特别在2008年还安排最震撼人心的重武器参演，结果触碰了那些民主派的“神经”。

近几年来，每逢胜利日阅兵前夕，俄罗斯坊间都有大量批评阅兵“劳民伤财”、“重武器开进途中影响古建筑墙体稳定并威胁壁画”的议论。其实，胜利日阅兵是俄罗斯政治的晴雨表、军事力量的窗口和历史百科全书，几乎每个细节都浸润了光荣与梦想、争斗与妥协，举办与否是个事关“政治正确”的敏感话题。

举行阅兵的现场——克里姆林宫和红场是“俄罗斯的心脏”。克里姆林宫东墙下的松树林中，安葬着许多苏联时代的领导人和著名将领，其中包括指挥过1945年胜利日阅兵的罗科索夫斯基元帅。宫墙外还有著名的列宁墓，苏联缔造者的遗体仍沉睡在里面，墓地对面则是国家百货商店（当地人称“古姆”）。

第98空降师近卫伞兵第217团（217-йгвардейскийпарашютно-десантныйполк）方队，他们手持AS-VAL微声冲锋枪，这是一种采用气动式原理运作和一体化消音管的武器，枪身是以经加工过的钢料打造，长行程气体活塞系统位于枪管上方，并连接到枪机。该枪以10发或20发弹匣供弹，其拉机柄位于枪身右边、弹匣释放按钮位于弹匣插槽后面，保险装置位于板机护环上，而快慢机则在板机护环里面。AS-VAL微声冲锋枪的操作方式与AK系列步枪较为类似，该枪设有半自动和全自动两种射击模式，在全自动模式时会以每分钟800-900发的理论射速进行射击。

苏联时代，红场阅兵举世闻名，留存至今的现场照片都让人敬畏于红军的强大与红场的恢弘。这也需要依靠“摄影的艺术”，苏联/俄罗斯的摄影师爱用广角镜头拍摄阅兵场面，从而凸显红场的壮观气势。但现实中的红场面积并不大，长不过330米（供阅兵的道路不过250米），相当于北京中山公园大门到劳动人民文化宫的距离；宽不过70米许，相当于金水桥下便道加长.an.街的宽度。

红场地面铺着黑色的条石，纵向排列——因为年代久远，地面被车辆碾压得凸凹不平，阅兵首长的检阅车开起来往往“上下俯仰”，观感并不太好。与天安门比起来，红场的行驶条件无疑逊色多了，检阅车司机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操纵车辆转弯、上下坡，同时还要注意队列的整齐，实在是考验技术的“苦差事”。

[“迎军旗”命令，此刻镰刀锤子的胜利旗在前，俄罗斯三色国旗在后，两组身着蓝色礼服（有红色前襟）的护旗兵迈着正步从整个受阅队列前出，成为排头兵。]

今年的胜利日阅兵按照迎军旗、阅兵式和分列式三部分进行。阅兵开始前，受阅部队会在红场上列队完毕，机械化方队的坦克装甲车辆排列在红场西北方向上的特维尔大街等处，乘车官兵在车前列队。据俄《消息报》报道，这些部队主要来自西方军区，遵从“就近就熟”的调兵原则，这些精锐部队不仅能体现俄武装力量的精神风貌，同时也因为受阅经验丰富，压缩了预备训练时间。

当地上午10时整，随着克里姆林宫钟声响起，阅兵总指挥下达“迎军旗”命令，此刻镰刀锤子的胜利旗在前，俄罗斯三色国旗在后，两组身着蓝色礼服（有红色前襟）的护旗兵迈着正步从整个受阅队列前出，成为排头兵。与护旗兵的行动相衔接，军乐队会奏响充满东正教风格的古老军歌，这是创作于彼得一世时代的歌曲，原为沙皇近卫军普列奥布拉任斯科耶团的团歌，其节奏较为缓慢，已跟不上现代军队的步伐，但是给踢正步的护旗兵伴奏还是可以的。

令人莞尔的是，这两面旗帜在相当长的时期是“水火不容”的。原来，俄罗斯现行的白蓝红三色国旗完全继承自沙俄时代，1917年二月革命和随后的十月革命彻底葬送了罗曼诺夫王朝后，该旗帜被当作“旧制度标志”予以废弃，取而代之的是代表工农兵利益的镰刀锤子红旗。在1918-1922年俄国内战期间，拥护旧制度是白卫军和布尔什维克领导的红军在这两面旗帜下殊死拼杀，只有当对方的旗帜被撕碎，另一面旗帜才能迎风飘扬。如今两旗却并列招展，不能不说是“历史的奇迹”。

俄联邦总统团（Президентский полк Службы коменданта Московского Кремля ФСО России）骑兵礼兵。

属于苏维埃风格的胜利旗之所以能保留在阅兵节目里，完全是俄国内政治势力博弈的结果。历年来在红场阅兵上飘扬的胜利旗就是1945年苏联红军插到纳粹德国柏林国会大厦顶端的锤子镰刀军旗，可到了苏联解体后，俄总统叶利钦力主剔除军旗上的镰刀锤子标志。2000年，普京上任后顺应国内左翼运动的呼声，决定恢复苏联时代的军旗。2007年，俄国家杜马通过有双头鹰标志的新军旗并换发全军部队，但普京仍力主保留有镰刀锤子标志的红旗作为军队最高荣誉的胜利旗。

现行的俄罗斯《胜利旗法》规定：“1945年5月1日在德国柏林帝国国会大厦升起的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第3突击集团军第79步兵军荣膺库图佐夫二级勋章的伊德里茨第150步兵师的突击旗，作为联邦武装力量的胜利旗帜。”

让两面昔日势不两立的旗帜同时出现，正是普京总统执掌俄罗斯航船的重要一招——“一定要掌握平衡”。

独立近卫塞瓦斯托波尔摩步第27旅方队，请注意他们手持莫辛·纳甘M1891式步枪。一些士兵左胸口的标志章上写有“摩步1营2连”字样（1 MSB 2MSR）。

当三色旗-胜利旗标兵跨到徒步方队最前端后，即告迎军旗仪式结束。萨留科夫即驱车前往红场正中央，等待从克里姆林宫斯巴斯基塔楼下开来的另一辆检阅车（还有一辆后备车藏在某个地方），上面站的是整个阅兵仪式的首长——国防部长绍伊古。尽管普京总统作为最高统帅也可以亲自担任阅兵首长，但习惯上一直由国防部长检阅。阅兵总指挥萨留科夫先向绍伊古报告：“受阅部队列队完备。”然后陪同首长开始检阅，是为阅兵式。绍伊古照例向受阅部队祝贺胜利日，一切都按照苏联时代的老规矩办。

接受完阅兵首长的报告后，总统普京就要对受阅部队发表讲话，讲话的结尾跟上一句：“光荣啊！乌拉！”受阅部队迅速回应三遍“乌拉”，军乐队奏起俄罗斯国歌，军官举起右手敬礼。当国歌奏完时，阅兵式结束。

最激动人心的分列式开始后，阅兵总指挥下令的第一道命令是“标兵就位”，同时各徒步方队的旗手也站到队列前方。在阅兵中，标兵的任务是给各方队指挥员作标示，例如何时下达“正步走”或“向前看”口令，实际都是由标兵的位置决定。即使在陌生空旷的地方，只要有四个标兵，就可以受阅了。

分列式由徒步方队和乘车方队两部分组成，军乐队奏起《斯拉夫进行曲》，这是1914年沙俄军队一名士兵创作的战地歌曲，内战期间，红军与白卫军分别改填歌词作为军歌，但曲调都是一样的。

[“亚尔斯”机动战略导弹]

从俄军在阿尔宾诺训练中心的彩排情况看，今年徒步方队中的“头阵”仍是苏沃洛夫少年军校的乐队，紧接着是之前迎军旗仪式上出现过的三色国旗和锤子镰刀胜利旗，三军仪仗队则打着陆军旗、空军旗和海军旗紧随其后，然后是伟大卫国战争期间组建过的十大方面军的军旗，每面军旗下都曾引领过百万军人浴血奋战。后面是45面各功勋部队的战旗，以及穿着二战军装的近卫军步兵方队、飞行员方队和水兵方队。

每个徒步方队一排20人，共10排，两个方队组成一个队列，这种形式的方队曾在苏联解体后的红场阅兵中被缩小，直到2009年红场阅兵才被恢复。徒步方队的分列式由军事院校方队拉开序幕，在院校方队里，照例是俄军总参军事学院领衔，该校的前身就是著名的苏联伏罗希洛夫军事学院，从这里走出了朱可夫元帅、崔可夫、罗科索夫斯基等名将。跟在诸兵种合成学院方队后面是坦克兵学院、火箭兵学院和加加林空军学院的方队，它们无疑代表了俄军的“大脑”。

军事院校方队走完后，下面就该作战部队方队出场了。从彩排情况看，依次为俄紧急情况部部队方队、火箭兵方队、边防军、摩托化步兵方队、第98空降师近卫伞兵、海军陆战队等。每个军兵种的方队走过观礼台后，指挥官离开队列，在观礼台前列队，等待阅兵结束后的总统接见，整个徒步方队的分列式在《胜利日》的乐曲声收尾。

近卫塔曼摩步第2师受阅人员。

徒步方队走完后，震撼人心的重武器乘车方队出场了。如今，红场阅兵的车辆队列只并列开动两台车，数量比苏联时期减少了一半，方队的长度也缩短了一半，虽然气势不如过去，但给受阅部队带来的好处是训练难度也少了。因为在苏联时期，一个乘车方队要分两路进入红场，右边一路总会遇到一个大上坡，与左路会合后还要立马调整车速，以便保持队形通过检阅台。

俄军受阅方队中，透露出明显的“大陆军色彩”，从最新T-14主战坦克，到“回旋镖”8X8轮式步兵战车，完整展示了摩托化步兵旅（性质等同西方机械化步兵旅）的一个战术集群结构。

在具体装备方面，本届阅兵的最大亮点莫过于乌拉尔机械车辆厂刚刚交付的“大舰队”系列重型履带车辆家族，俄军受阅方队出动的是该家族最重要的两名成员——T-14“领先”主战坦克和T-15重型步兵战车。

[“伊斯坎德尔-M”战役战术导弹。]

纵观阅兵式上出现的方队和武器装备，可以明显看出俄军基于《2011-2020年国家武器装备计划》（GPV-2020）所推进的军事改革，仍将重点放在陆战场，海空军发展都要服从并服务于这一重点。

据俄《生意人报》报道，依照GPV-2020计划的进度，俄武装力量所有武器装备的现代化率要从2011年的19%提升到2020年的70%，年均装备更新速度为6.4%。

具体到武器更新的种类，GPV-2020计划投资的重点是八大主战武器装备系统，即陆航直升机、陆基战役战术导弹、火炮、装甲战车、军用汽车、固定翼机、潜艇和水面舰艇，目前八大主战武器装备系统的平均现代化率为36%，虽然高于俄军武器装备的平均现代化率，但俄军仍将其作为建设发展重点，至2020年主战武器装备的平均现代化率将达78%，高于平均水平8个百分点。

从八大系统的分类看，陆军无疑是最大的获益方（这也体现在红场阅兵上，陆军装备的新鲜度最高），陆航直升机、陆基导弹系统、火炮及装甲战车“四大件”得到预算方面的优先保障，到2020年平均装备现代化率将达86%，远高于俄军主战装备现代化率（78%）和全部装备平均现代化率（70%）。

不过，俄罗斯战略和技术分析中心最新发布的报告指出，出台于2010年底的GPV-2020计划，由于在制定过程中就存在缺陷，未来能否像普京坚称的那样一定会在2020年完成，仍然存在变数。